萧竹陷入自己吹奏出的忧愁情绪里,一时难以自拔。
为什么会是这样子呢?
遇到了出尘绝艳如同下凡仙女般的师姐,与之相见相识相处相知,本是喜悦至极的心情,却在得知师姐要离去的那一瞬间,无尽悲伤涌上心扉。
是啊,天下无不散之筵席。
离别素来是人世间的主旋律。
修行之人,一心向道。偶有所得,一次闭关便是数年韶华而逝。
似师姐这样天资卓绝者,余生追求的也只会是无上大道罢!
这段时间的相处,虽然短暂,但却比之前十几年加在一起还快乐。
性情冷然的师姐,温婉娴静的师姐,冷艳出尘的师姐,倾城一笑的师姐……
萧竹轻合双眼,脑海里回想着数日以来泠清璇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,吹奏出的箫声呜呜然,如怨如慕,如泣如诉,余音袅袅,不绝如缕。
至少,在离别之前,要将自己的心意传达出来!
情窦初开四月雨,少女情怀总是诗。
文青女孩素来多愁善感,加之人生阅历不丰富,缘起的一面,便一生怀念。
月色如水,洒向竹院。
箫声凄凄然,顺着风儿飘至很远。
倏而笛声起,与之相遇,鸾凤和鸣。
萧竹睁开眼,惊喜地看向前方。
果然,泠清璇手上多出了一支玉笛。
原来师姐竟也懂音之道!
箫声与笛声舒缓合奏,由独自诉愁变为月下花前。
花前美人一笑,月下少女怀情。
笛声温和婉转,带着箫声飞舞,变为高山流水。
萧竹心神沉浸其中,随着笛箫合音摇曳,仿佛间穿越时空,回到了千百年前。
她看到了那一夜明月高悬,圆如玉盘,伯牙江边漫步,见景生情,取出瑶琴弹奏。
她看到了钟子期砍柴归来,被琴音吸引,静立倾听。
她看到了伯牙与子期相识相知,约定来年再会。
她看到了伯牙得知子期病故,于坟前弹奏了最后一曲,摔琴悲伤离去。
伯牙是幸运的,世上之人如此多,他却找到了自己的知音。伯牙也是不幸的,才找到了知音,又突然失去,得失之间实在太过悲痛。
萧竹明白了师姐的意思。
师姐知她心意,然希望其发乎情,止乎礼。
做一知音便好。
师姐所求者,得道成仙也。
笛声箫声渐歇,萧竹睁开眼,见师姐正看着她,眼神中似乎含着关切。
师姐手上的玉笛,样式独特,萧竹小时候曾在师尊那里见到过一支一模一样的。
师姐于音之道虽不及她,却不远矣。
萧竹思绪万千,终化为内心一叹。
她收箫入怀,屈身一礼:“萧竹不才,愿为师姐知音。”
“清璇亦然。”
师姐的声音依然那么清冷。
既如此,仙路漫漫,便与师姐共逐大道。
…
主殿静室,何语笛正襟危坐,将刚泡好的绿茶倒入对面的品茗茶杯之中。
“二十年转瞬即逝,韶华终已不再。”
对坐无人,唯有一柄木剑横置于桌上。
“如今我为音希谷谷主,是否……离你更近一步?”
静室良久无言。
半晌。
“痴儿……”
一句轻叹,却不知是在说谁。
…
“这支玉笛……”小小只的泠清璇在师尊房内书架深处发现了一件宝物。
“许久不曾吹奏了,清璇拿去吧……”素瑶那一瞬间的神情似是在追忆什么。
“嘟~呜~”小小只的泠清璇吹了几下,玉笛的声音很是清脆。
“样式独特,材质极佳,是一件难得的珍物。这是师尊自己制作的吗?”
素瑶轻抚小小只泠清璇的脑袋,微微一笑:“是师尊的一个友人赠送的。”
“友人?”
“嗯,一个……道姑朋友。”
…
四月下旬,泠清璇离开了待了半月之久的音希谷。
萧竹代替师尊师兄妹送了她一段路,脸上虽还有不舍,却也重拾了心情。
少女的情绪来的快,去的也快。
二人正值青春年少,往后还有相遇的机会。
泠清璇骑马踏上归途。
来的时候带着任务,心里多少压着心事,如今回去只觉一身轻松,既已上路,便不再那么急迫。
一路走马观花,顺着主道慢慢悠悠来到了昌南镇。
早在东汉时期,古人就在昌南之地建造了窑坊,用来烧制陶瓷。
此处土质极佳,烧制出来的陶瓷无一不是珍品,时人结合了南方青瓷与北方白瓷之技艺,创制出一种全新的青白瓷。
因成品晶莹滋润,获得了假玉器之美称。
临近端午,当地集市摆设的铺子也多了起来,吆喝声接连不断地响起。
街上都是来来往往的平民百姓,有闲钱的买上一些杂货,准备过个好节,拮据点的便在急需品前与店家袖里砍价。
人多手杂,几个偷摸的混混被人当场逮住,体弱的被一顿好打,强壮的便与人拉扯含糊,伺机逃脱。
七八个孩童连成一长串乱跑,年长的从口袋里掏出几枚长辈给的铜钱,外圆内方,中有开元通宝四字,买下一串糖葫芦与弟妹分食。
泠清璇牵着马,在一处客栈停下,便有仆役上前接过马绳。
“喂些上等饲料。”泠清璇说道。
这匹马是徐璐亲自挑选的千里马,据说有一丝汗血马的血统。
这一路载着她游山玩水,与她已极为亲近。
“好好休息去吧。”泠清璇轻抚小母马脖颈上的鬃毛。
后者蹭了蹭她的手心,打了个响鼻,跟着仆役前往马圈。
泠清璇走进客栈,要了一间二楼上等客房,没有另加吃食,关上门便打坐休息了起来。
到了晚间,集市不但没有收摊,反而更加热闹。
泠清璇下楼,先去马圈看了看,确认小母马没有被虐待,而后出了客栈,步入人群之中。
…
夏钰捡了几个小件瓷器,与先前观望看中的圆形玉片放在一起:“就这几样,估算个价钱吧。”
店主笑眯眯地将器物包好,伸出三根手指:“客人豪爽,您给这个价即可。”
夏钰点头,掏出碎银付账。
钱货两讫。
他转身离去,右手悄悄将玉片取出,神识探入。
果然,内有玄机!
却原来刚才游览之际,路遇这间瓷器摊铺,神识微动,似有仙缘。
他便在旁假装挑选,观望片刻,才确定了神识异动的源头。
为保安全,将其混入其余瓷器之中一并购买。
玉片成功到手,夏钰精神稍显兴奋。
没想到偶然一次夜游,也能有所收获。
现在就回去查看一下玄机为何。
顺着人流走至拐角,刚要转身,却突然停住。
小河正对岸,有位伊人,在水一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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